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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 青海高原綻放的雲，喊山攝影 文〡葉木喊山 我在西寧市郊曾發現過一家非常獨特的，小小的咖啡館。這家咖啡館裝修很簡單，但是布置的很溫暖，很乾凈。 柔黃色燈光，淡綠色的桌布，雅致的茶具，還有那漫不經心地插在花瓶中的花兒，看上去協調而舒心，這一切無不告訴我，這家店的主人不一般。 發現美，創造美，是一種學問和能力，能用簡單材料給你布置一個雅致舒適的環境，這不是凡夫俗子能做到的。我進去看了看飲品單，發現有蜂蜜柚子茶，於是我就點了一杯蜂蜜柚子茶。這種飲料，甜蜜中帶一點清香的苦味，湖北城市的大街小巷都有賣。店裡的服務員小姑娘把柚子茶端上來，我嘗了一口，味道清甜自然，餘味略有點涼絲絲的苦味，絲毫不酸澀，口感非常正宗。我幾乎可以肯定這柚子茶是由手工小鍋熬制的柚子蜜製作的，一般的奶茶店的柚子蜜，根本不可能衝出這種味道。我問小姑娘說：你家的柚子茶很好喝啊，柚子蜜是自己熬的嗎？小姑娘說：是的，我家的很多飲品都是老闆自己調製的。她的口音，西北味兒很濃厚。 我又問她說：你們老闆是哪兒人呢？我之所以這麼問，是因為在西寧喝到了熟悉的味道，有點親切，同時我也感覺有點奇怪，西寧不產柚子，本地的朋友，也能製作這麼好喝的柚子茶？小姑娘說：我們老闆是湖北人。 我笑笑說：難怪呢，我就是從湖北來的。我話音剛落，就看到製作間的門簾一掀，從裡面走出來一個大概三十多歲的女子來。這個女子個子不高，一米六左右，皮膚白皙，妝容淡雅而精緻，頭髮松松垮垮在腦袋後挽了個髮髻，看上去乾淨利落，讓我想起了老沙市街頭的美女。她用我熟悉的荊州方言問我說：您是湖北人？我說：應該算是半個湖北人吧，我在湖北十多年了，在那工作生活，不過我老家是甘肅的。 我是用普通話回答她的，我語言天賦不強，在湖北這麼多年，當地的方言能聽懂，卻一直不會說。那女子哦了一聲，接著問我說：你在湖北哪裡上班呢？我剛說的話能聽懂吧？我說：很親切，我就在荊州上班，周邊的縣市也經常去，算是比較熟悉，你說方言，我都能聽懂。那女子說：我老家是監利縣的。我能聽的出來，她的語氣中，也多了幾分親切。我問她說：你怎麼跑到西寧這邊來開店子了呢？生意好嗎？她慢慢走到我桌前，拉了把椅子坐下來說：一言難盡。旅遊旺季的時候，天南海北的人多，大家從網上看到我的店子，慕名而來，生意還可以，淡季的時候，沒什麼人。不過生意好不好，都沒有關係，我在這開店子，也不是為了賺錢。我覺得她的話有點奇怪，不過不好意思刨根問底，自顧自喝了幾口柚子茶，我們東拉西扯，又聊了一些湖北的人和事兒。閒聊中，我知道她姓李，名叫李琪，大學畢業後在深圳做設計工作，後來辭了工作，就一直在西寧生活，冬天偶爾會回一趟老家。這家咖啡館的店面，是她的，不用交租金。她之所以說開店不是為了賺錢，是因為她在深圳的設計圈子裡小有名氣，偶爾會替一些公司做些設計指導工作，生活不成問題。她喜歡這份順其自然的安寧。店裡的服務員小姑娘很有眼色，看老闆和我算半個老鄉，聊起天來了，就給我們桌上添了幾樣零食和水果，把老闆娘的水杯也端過來放在桌上。我說：我知道有些像您一樣的朋友，很有性格，過自己喜歡的生活，他們有去了西藏的，有去了大理的，你這樣選擇在西寧生活的，還是第一個。 李琪說：是的，在很多老鄉眼裡，西寧確實遙遠，甚至有點偏僻，來旅遊一下，玩幾天是可以的，在這裡生活，可能不習慣，不過我覺得我離不開這裡，這裡有我的魂。我說：故事是你的，酒也是你的。不過我還是想聽聽你的故事，我是個喜歡聽故事的人。 李琪很靦腆的笑了笑，給我說了一些她的往事。李琪的爸媽去世的早，她姐姐大她很多，她從上小學開始，就一直跟著姐姐和姐夫生活。記憶里，姐姐就是她的母親，姐夫就是她的父親。在她剛剛升到初中的時候，她的姐姐，遺傳了她媽媽的疾病，也去世了。家裡就剩下了她和姐夫兩個人。姐夫是個工人，姐姐去世的時候，他雖然年齡不大，但是一直沒有再娶。傳聞鎮子上有不止一個對姐夫有意思的女子，但是姐夫一直沒有選擇結婚。他對李琪說：你姐姐走的時候讓我照顧好你，我現在最大的心愿，就是供你考上大學，成才成人。我心裡只有你姐姐，你姐姐走了，我心裡容不下別人。那時候，姐夫掙的錢並不多，但是李琪吃的穿的用的，一點都不比學校的其他孩子差。姐夫是個很陽光，很會生活的男人。李琪的作業，他漸漸已經不能輔導，但他會坐在一旁靜靜看書，陪著李琪學習。夜深的時候，他會給李琪端一杯熱牛奶，把泡腳的水給她準備好。春天的時候，他會帶著李琪去踏青，看花，一起給姐姐去上墳。夏天的時候，電風扇對著李琪嗡嗡響，姐夫坐著小板凳，揮著蒲扇坐在小板凳後面笑瞇瞇地看著她寫作業。小冰箱裡的冰鎮西瓜，幾乎都被李琪吃了，姐夫萬年不變的抱著他的大水壺，咕嘟咕嘟喝涼開水。家裡的院子中央有一棵高大的柚子樹，柚子黃的時候，李琪和姐夫一起摘柚子，吃了柚子瓤，用柚子皮做柚子茶。李琪說，姐夫做的柚子茶，是最好喝的。她憑著記憶，按照姐夫的方法做，卻總是感覺差一點當年的味道。姐夫很細心。冬天，他總會在天冷的時候給李琪灌熱水袋，學習的時候踩在腳上，她要睡覺的時候再給她換一次水，放在被窩裡。李琪什麼時候想吃熱紅薯了，姐夫好像知道一樣，會在烤火的小炭爐上給她煨幾個紅薯。李琪高考前夕，她的文具、鞋襪衣裳、抹臉油護手霜甚至來例假的時候用的衛生巾，姐夫都會給她買好，放在她的房間裡。李琪說，那時候她已經懂事了，不算老的姐夫臉上有了滄桑的感覺，她知道姐夫不容易，所以拼了命的學習。終於，她考上了一所南方的重點大學。她要去上學的時候，姐夫高興的像個孩子，蹦蹦跳跳，陪她一樣一樣添置去學校帶的行李，一遍一遍給她叮囑，要多注意。姐夫實在請不了假，為了李琪的高考，他已經請了不少假了，要不然，他肯定想把李琪送到學校去。他是含淚把李琪送上火車的。和姐夫朝夕相處這麼多年，第一次離別，李琪也百感交集，說不出話來，只能躲著不看窗外，任眼淚流下。一個大姑娘，和一個孤身男人長期在一起生活，在那可能都免不了風言風語，但是街坊鄰居從來沒有人對李琪和他姐夫指指點點。認識姐夫的所有人，都知道姐夫是個什麼樣的人，就算那些舌頭最長的長舌婦，也不會去說他的閒話。大四上學期的一段時間，李琪總是感覺莫名的心神不寧。有一天，她接到家裡鄰居打來的電話：你姐夫不行了，你快回來一趟吧......李琪說，她這一輩子走的最長的一段路，就是當時回家去見姐夫的路。等她回家，姐夫已經走了。他其實早就得了病。李琪的心都碎了，她一度對生活失去了信心。過了很久，她才從悲傷中走了出來，她決定就像姐夫那樣，堅強樂觀的去生活。她畢業後去了深圳，因為能力出眾，工作很快有了起色。她身邊有了很多追求者，但是她從來沒有能打開心門。她也說不上為什麼，不過她覺得，這世上，好像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比得上姐夫。有一年，李琪獨自來青海旅遊，她環青海湖騎行的時候，想看看牧場小道兩邊的風光，把車騎進了一條砂石小路，不小心摔了一跤，腳扭傷了。 她的汽車距離她受傷的地方有點遠，她嘗試著丟下自行車一瘸一拐往回走，但是忍著劇痛一直走到黃昏，還是沒有走到大路上。就在她心裡焦急的時候，不知道向誰求助的時候，一輛皮卡車從後面駛來。皮卡車在她身邊停下了下來，駕駛員隔著車窗說：你去哪？上來吧！李琪很感激，拉開車窗上了車，她不經意朝駕駛員看了一眼，一下子心砰砰直跳。因為開車的這個中年人，除了皮膚黑點，面容，身材，甚至神態，都和她去世的姐夫非常像，幾乎可以說是同一個人。皮卡司機邊開車，邊詢問李琪要去什麼地方。李琪癡癡呆呆只顧盯著他看，半天說不出話來。李琪趕緊把自己的車所在的地方告訴了這個人。到了目的地，皮卡司機問李琪能不能開車，李琪試了試，問題不大，能開。她堅持要留下皮卡司機的聯繫方式，說要感謝他，司機笑笑一腳油門就走了，沒有留。接下來的幾天，李琪像失了魂一樣。她偷偷在皮卡司機出現的路段等他，最後跟蹤他到了一個小鎮，她發現，這個皮卡司機，已經結婚了，有了兩個孩子。李琪說，當她看到皮卡司機一家人很幸福的樣子的時候，心裡並不難過，發反而有一種安慰，一種莫名的幸福。後來她留在了青海，只有經過那個小鎮，她都要去悄悄看看那一家人，看看那個幾乎和她姐夫一模一樣的皮卡司機。她也不會去打擾，她就裝作一個路人一樣，甚至只是在車窗里，靜靜盯著他們一家人看一看，然後就回去。她也曾驚嘆，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相像的人。她覺得神秘，內心充滿對上天的感恩。冥冥之中，她突然也有了一種感覺，青海，也是她生命的歸宿。在這個地方生活，她或許是選擇了一種只有自己懂得的方式，和她未曾來得及報答的姐夫，廝守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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